惠芳嫂子(短篇小说)

惠芳嫂子(短篇小说)

九川诗文(著)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

1970年,秦岭北麓一个村子里,老葛家长子钦海悄没声息地娶了个媳妇。老葛家关起自家二十多年没修葺过的破旧古老却颇为高大威严的老院门,请了葛姓的几户族人,偷偷地吃了一顿简陋的宴席,这事便又悄没声息地过去了。

老实人媳妇难找啊,更何况他还是富农。谁肯嫁谁一个没有前途的家庭呢?何况他还是个半傻。

今日这老葛家悄没声息地娶了媳妇,终究是土里埋不住葱根根,第二天村里便有人知道了,第三天那新媳妇便跟着女队长曹二嫂出现在西畔棉花地里了。

望着这个陕北女人,人们一片嘘声,惊叹道:“这就是钦海的媳妇啊,长得可真富态

“哈哈哈,咯咯咯……准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婆娘!你看那身打扮,可真朴实……”

“嗯?你甭说,长相跟钦海还有点像呢。眼睛挺大蛮水气的,脸上红彤彤的……”

“就是的,你看人家娃,那个辫子可真长,还黑亮黑亮的,是抹了猪油的吧。”

“钦海傻人有傻福啊!”

惠芳给钦海生了两个胖大小子。大的叫振国,小的叫振华。

1974年,打通秦岭通往洋县的国家一级战备公路修到秦岭深处了,民工紧缺,便从平原各公社各大队里抽调人力轮换着去修路,那年月修路啊,无论是公路还是铁路,可都是一铲子的人工活,打钎,放炮,把人悬在悬崖上,一钎一钎地往那硬实的石头上打眼子,不知道震破了多少小伙子的双手,又给身下的深涧里掉过多少钎子,甚而,还有牺牲在工地上的……队里派钦海他们第一批去修那深山里的公路去了。

当钦海背着破棉被跟着十几个小伙子离开村头的时候,惠芳急急地从后头撵过来,给钦海的背绳上拴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背着两个娃娃偷偷蒸的几个白面蒸馍。嘴上还说着:“自己跟着大伙,别独个儿啊。干活的时候,别太使力了,啊?听着了没?”钦海半拧着头,看着媳妇,只是木木地应着:“嗯。嗯。嗯。”随后,便紧着那一小行队伍,一磁一磁地朝村东大道上去了。身后,是惠芳,还有一些娘儿们,干瞪着眼,巴巴地望着那一行人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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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山修渠或者修路的情形(图网侵删)

一月后,惠芳正在队里场上拣着棉花。秋天的阳光在关中最为稀贵,天爷总不给好脸,整天价阴沉着,动辄就来一阵子濛濛雨,地里的棉花少日光晒,便不能尽开,而季节却不饶人,得种麦子咧,队里便把棉杆全拔了,堆在场里,让妇女们坐在矮凳上摘拣那些还未开放的棉桃疙瘩。

曹二嫂觉得闷了,这二十来个婆娘们,有十几个都是一个月没见上女婿了,带着娃的愁着眉的,揪着心的,费着神的,念着自个家事的……场上虽是做着活,却是不见出活。便一扬头,哈哈一笑:“喂,大伙儿歇会吧。我来给大家喝段《张良卖布》,好不好?谁去把场管俞老汉叫过来,叫他扮张良,好不好?”俞老汉负责场上的事情,时称“场管”,也叫“管场的”。这老汉喜欢唱两声,尤其喜欢跟队里的婆娘们唱这《张良卖布》,看着那些娘们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他就来神咧,唱得更疯了。

曹二嫂说毕,便听到俞老汉从饲养室里窜掇出来,边走边喊着:“张良来咧也……”竟然是半文不白的戏词。曹二嫂见着,便站起来,迎着面唱道:“张良啊,我问你,你把咱家的檀条子卖咧做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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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十年代左右农民在秋场上劳动的情形(图网侵删)

“冬天里冷得很,我把咱家的檀条子卖咧买炭烧火暖和娃!”俞老汉拿出个怪腔唱道。

“哈哈哈……”女人们暴发了大笑。

“张良啊,你把咱家的七八个猪娃卖了做了啥?”曹二嫂亮着嗓子尖声厉色唱问。

“前一向,天下雨,前房塌,我把咱们的猪娃卖了添了砖和瓦。”这老汉竟然全是自编的新词。“哈哈哈……”女人们大笑已经是从肺底的闷沉处亮出来的。

“张良啊,你把咱家的老黄牛卖咧做了啥?”曹二嫂也应变唱道。

“前一阵子贺七来要账,我把黄牛卖咧给人家还了麻达……”“哈哈哈……”

妇女们前仰后合咧,一个个花枝乱颤,东倒西歪,扶搀逗拍……

突然地,俞老汉觉得有些哑咧,嗓子岔气咧,却是弯着腰使劲咳嗽起来。大伙却是不依不饶的,瘾刚上来,这老汉不争气。咋办?哈哈哈。“惠芳嫂子,你唱一个陕北的,好不?”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声。大家便推着惠芳,要她唱。

惠芳红着脸说:“我是唱不好的……”

“唱吧。唱吧。你客啥气呢。”大伙嚷嚷开了。

“好吧。”惠芳立起身来,扯开架式,朝着阴阴的天,高高地柔柔地吟出:

“哥哥你啊走西口,妹妹啊我噢泪长流;哥哥你啊走西口,妹妹啊我噢站坡头;哥哥你啊走西口,妹妹我啊瞅沟沟……”那种旷野里撕裂天空扯破地皮的尖细嗓子,高亢里带着柔柔的细细地婉转滑溜,还有悽楚,一时间让这些关中的婆娘们个个心里格登格登地跳,吱溜吱溜地酸,扑哧扑哧地沉……

惠芳嫂子(短篇小说)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妇女们的艺术活动(图网侵删)

真个好嗓子,真个是个好听的陕北曲儿。大家醉在腻腻的野野地歌声里。

猛然,见场边来了曹二嫂男人,队里的会计,大个子张天贵。但听他吱出要命的破锣声喊道:“惠芳——惠芳啊,回家了。钦海回来咧——队长让你回家噢……”

唱得正带劲的惠芳,被身边的曹嫂一拉,停下来。曹嫂也大声对天贵喊道:“你吱哇啥呢?叫谁呢?咹?”

天贵却是站在场边不过来,只用大声重复喊道:“叫惠芳回去——队长说钦海回来咧!叫惠芳回去说话呢——”

大伙一听,便怪叫起来:“神咧,惠芳嫂啊,你一唱人就回来咧。神咧,快回去热乎去!”惠芳一听,也是神采飞扬:“天贵哥,你甭哄我噢……”天贵说:“不哄你——快回去。”

“快回去吧。热乎去——”妇女们嘈嘈着,推起惠芳,惠芳扯起一边睡着了的娃,抱一个拉一个便急步往回去了。

惠芳急忽忽地扭摆着身子,回到家门了。院子里却站了许多人,婆婆便迎了上来,看婆婆却是泪流满面,拉起惠芳的手,只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呜呜”地张着嘴干嘶哇。这时,有个穿制服的干部过来,对婆婆说:“葛姨啊,你这是做啥呢?别呜呜咧,快把娃抱着。我给惠芳嫂子说几句。嫂子,你过来,别害怕,听我说。”便把惠芳叫到一边说:“嫂子,钦海哥是咱村的英雄啊,是咱大队民工的好榜样啊。是这样,你听了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

惠芳已然觉得不对头了。便急了:“你说啊,我娃他爸咋咧?人呢?在啊达?”脸上已经急得有些细汗了。

“嫂子,我哥受伤咧。被滚坡的石头砸着头咧。在县医院抢救了七八天,现在出院了,搬回来咧,在屋里炕上歇着呢。你别着急啊。”

惠芳一听,脚下一紧,便急步奔屋里而来。身后跟着那位说话的制服干部,还有惠芳的公公。 曹二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风闻而来跟在后头了。

惠芳进得屋来,拐进烧炕间,只见钦海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花花的被子,头朝炕边,头上缠着一层层地白纱布,人还没醒来,好像是睡着咧。她的心,不禁一抽,格登一下子,眼泪出来了。撇着嘴,轻脚走到钦海头关,细细地看着钦海的脸,那脸是腊黄腊黄的,瘦消不堪,没一点血色,眼睛闭着,气息跟蚕丝一样,悄没声息的……她便把被子揭起,去摸钦海的胳膊和手,拉到的人手却是冰凉的……一下子,她忍不住咧,扭身冲出屋外,跑在后墙根,捂着个脸大哭起来……

众人,尤其是曹二嫂,还有那个制服干部,跟着到墙根,却是干打转身没吱应。

这以后,惠芳三个月没出门,在家伺候着她男人。先是接屎接尿,喂饭喂水,洗衣洗褥,还要经管两个娃娃的饭食……婆婆、弟媳、妹子偶尔来帮帮忙。

惠芳少了言语,只是做事。

后来,钦海慢慢好了起来。可以下地了,她便扶着;可以行走了,她便搀着;可以吃饭了,她便把碗给端着……

她看到了钦海的头伤,已经痊愈的头顶有一个大而深的坑,没有长起来。她背着孩子,背着钦海在后院里哭了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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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北方某县城街道局部的样子(图网侵删)

一年过去了。

又一年过去了。

队里不再给钦海白记工分了,钦海也须参加队里的劳动。可他,能做些什么?喂牛去吧。

惠芳怎么能舍得让他去挣工分呢?他是个不清醒的人啊。便自家白天去出工,让钦海在家看孩子。而女劳力的工分,却只有男老的多一半。一年到头,吃喝都不够了。

大队的书记,小队的队长,还有那个穿制服的人,起初还隔三岔五的全来看看钦海。这时候,却是再没见他们的影子了。

惠芳,晚上回来才能给娃们做饭吃……她也变得少言寡语咧。

1978年,土地承包制实行了。

钦海,渐而瘦消,渐而萎缩,个子比原来更低,架子比原来更小,只能在门口坐着,看街上的行人闲客来来往往,连给人打招呼的声音都是细篾篾的,鬼似的。他家的地,没人种。

村里有个先从陕北嫁过来的媳妇,名叫荆娟,是惠芳的远亲,也是当年把惠芳介绍给钦海家的媒人。她望着一天一天苦巴巴瘦下来的惠芳,心不好受,有一天过来看惠芳:“惠芳啊,都怪姐姐啊,你要是在老家不嫁到这里就好咧啊。是姐不好啊。”惠芳不说话。只低头侍弄着喂猪的杂草。“惠芳啊,你现在把两个娃娃交给她爷爷,你跟钦海离婚吧。你还年轻啊,可以再嫁个人家啊。”惠芳不说话,只是侍弄着喂猪的杂草。“惠芳啊,是姐害了你啊,”荆娟流着泪说:“咱不在这家过这穷日子了,好不好?咱把娃给他爷,咱回咱青化砭去!你倒是说话啊。”

低头侍弄着喂猪的杂草的惠芳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泪眼直勾勾地看着荆娟姐说:“姐啊,这穷苦我能受。我不怕别人笑话我。我这辈子就这命,可是我不信我就是这个苦命,我有两个娃娃,你看,他俩个念书咋向?我听说,东街的两个娃都考上大学咧,我娃长大能考上大学吗?我也想过,把他俩丢下,自己再回陕北嫁个人家。可是,我看着我这两个心疼的娃娃,我的心舍不得啊。再说,那不死不活的钦海啊,还不是我上辈子欠他的嘛。姐啊,你说,我娃能长大么?能考上学么?”

荆娟听罢,泪不打一处流,哽咽着对惠芳说:“娃有娃福,你操心个啥?没你,娃也能长大。长大考上考不上学,是他娃的命。你只管你就成咧,管那么多做啥?”

“姐啊,我还是舍不得这两个娃娃。有我,他们就有娘,本来爹就傻咧,再没娘,娃是遭了啥罪了啊。我舍不得。姐,你不说啥话咧。我的命我扛着,我就不信我娃不是娃,我就不信他俩长不大,我就不信他俩长大了会像他爸一样苦。姐,你啥都不说咧。我能扛过去!”

第二天,惠芳便背起个背篓,趁着天不亮人不见偷偷地出了村子,天黑的时候才偷偷地再回到村子。

这天,惠芳天没亮就出了家门,沿着去县里的小路一路小跑,奔往县里耸云塔下。昨天下午的时候,她把在县里捡了一天的破烂,没来得及背到县东头废品收购站去,看这塔下有个封起来的半龛窝子,便拾急慌忙地把那一堆破铜烂铁、纸片布绺堆在里头,捡拾了几块砖压了一层破塑料纸,便匆匆赶回村来。今天要早点去,把它给卖了。好给娃们买些书本子,还有铅笔,橡皮,还有那个二娃要了好几回的铁制的文具盒。

不料奔到耸云塔下,钻进那半龛,正要收拾,却不料那堆料跟前睡着一个人,吓了他一大跳。那男人四十开外蓬头垢面,油污满身,被进来的她给惊醒了。眼睛一睁,更是凶神恶煞般狰狞可怖,让人害怕。浑身上下的臭味,还冲着进来的她一声怒吼:“死啊,你没见这儿有人睡觉呢?眼瞎咧啊!”“啊,啊,啊。这里咋还有个大活人啊。没把我吓死。喂,你咋睡在这儿啊?”那男人站起来,揉了揉眼睛:“他妈的,你是老几啊?管天管地管得了二爷我随便睡么?滚滚滚!”

“咦呀,你这个这么凶的做啥,我来拿我东西来咧,拿完就走,懒得管你呢!”惠芳说。

“啥?你说啥?这堆货,是我的,咋又成了你的咧?”那男人粗着嗓子吱哇开了,继续斜着眼睛说:“你说这是你么?你叫它,看它答应你不?快滚!”

惠芳嘴一张,还想说点啥。那男人身子一跳,伸手把惠芳往外一推:“快滚,再不滚,看我气急了把你做了。听下了没?滚滚滚,哪哒娃多到哪哒耍去!你个臭婆娘,敢跟我骚情,我是街道上的三太保,你也不打听打听!”说着,便抓起惠芳的头发把她给揪了出来,给地上一推,便回那塔下去咧。惠芳被推得跌出了几步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疼的只是个呲牙咧嘴,却再也不敢出声了。心里那个恨啊……

惠芳嫂子(短篇小说)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妇女推着架子车的照片(图网侵删)

后来,随着耸云塔往南走,到了一条街上,眼看着晌午拧过太阳偏西了,肚子也饿咧。背篓里却是啥都没拾下。心里特别的难过,低头正往前走,迎头便撞着一个流里皮张的半大少年,后面跟着三两个长毛贼,这为首的彩衫少年手里还牵着一条狗,另一手端着半块西瓜,经她这一撞,那少年手里的西瓜啪啦一声给摔在地上咧,少年一抬头,看见一个破衣蓬发的穷臭乞丐老婆,便大怒:“死老婆,不看路啊,咹?哎呀,我的西瓜啊,都他妈的没法吃咧。你知道这西瓜是做啥的么?你个死老婆!”说着,一脚便踢了过来,正踢在惠芳的右腿干腿上,那个疼啊,惠芳一下子便又跌坐在地上了,捂着个小腿“哎哟哎哟”的叫唤开了,那少年见状,更是大怒:“好啊,你个死臭要饭老婆,还敢给我装神咧!还不快滚,要不,二爷我放狗咬你!滚滚滚!”说着,便绕开惠芳,要往前赶路。

不巧,那对面又来了一个自行车,骑车的是个大姑娘,惠芳这一跤跌坐下来的时候,正又撞上了那个穿戴整齐干净显得文静的姑娘,那自行车自然是咵嗒一声给倒了,把姑娘给摔了下来,但听那姑娘一声“妈呀”便也应声倒在路边了。这少年见一个白净的姑娘,便两步上去,伸手拉住姑娘的胳膊,便将姑娘拉了起来,又趁机给姑娘一阵拍土,道歉,手上却不停地在姑娘身上胡乱搔抓,一时竟然将那女孩快搂抱在怀里了,女孩子脸红着恼怒道:“你做啥呀?走开!甭动我!”那少年笑道:“咦呀,你被人撞倒咧,我扶你起来,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我看你是欠收拾啊。”说着,便伸手去摸姑娘的脸,姑娘一扭身,躲过去咧。

这时候,惠芳已经站了起来,对那小伙子实在看不过眼,便一拉那丫头,将丫头护在自己身后,抬着蓬头垢面,向小伙呲牙一笑,说道:“好咧好咧,这事都怪我。是我撞了你的西瓜,跟这姑娘没关系啊!”说着,便示意那姑娘赶快离开,那姑娘扶起车子,便要离开,另三个长毛贼却挡住了丫头的去路。

惠芳一见这样,便又走过去,伸出脏脏的手,去岔挡那三个长毛贼,长毛贼骂道:“臭要饭的,刚才撞跌了我二爷的西瓜,这会又来多管闲事,你不想活咧?”便用脚一踢,绕开惠芳,再去拦那丫头。偏偏惠芳,这会像是要把一生的冤屈都要倾泄出来一样,披起头发,舞起破衣,装起疯癫来,死缠着那三个不愿用手捱她脏身的长毛贼,长毛贼竟然一时给她唬住了。可那为首的自唤二爷的少年,竟然也发起凶来:“满县城里没人敢惹我呢,你个不要命的臭要饭的死老婆。哼!”说着,便放开手中牵的黄狗,嘴里一声“呼哨”,那狗便扑向惠芳……

惠芳嫂子(短篇小说)

过去捡破烂的农村妇女(图网侵删)

日子还是日子,街市一天比一天繁华了。

惠芳家,破门破户,两个儿子默然无声,走路都是走墙根的,而惠芳依然起早贪黑。

一日,振国和振华放学了,刚走出小学门口,便听到后边一群娃们嘈哄着跟在他俩身子后头。

“要吃啊?乞丐啊?哈哈哈,噢噢噢——”一个胖肥的男孩子喊道。

“振娃振娃,你爸傻瓜!华华华华,你妈要饭啦!”两三个齐声喊得震天响。

“穷怂娃,你张啥?要吃的,不要脸!要吃的,你张啥!”其中一个大个子,已经堵到

振国振华哥俩前头,拦住了他俩的前路,一副伸胳臂炸腿的样子,蛮横的嘲笑着。

振华小小年纪,却是一个挺身说:“啥事?你说。”

碎蛋说:“咦,这碎怂皮嘴还硬的很啊。看我不打死你!你就甭哼声,谁会把你当傻子么。我跟你哥说话,你屁眼胡放啥气呢?振国,你听着。从今儿开始,我的作业,你给我写。哼,不写,我天天在这里打你两个。咋向?”

说着,把振国狠狠地推了一把,便带着那几个痞懒一踮一踮地走了。

惠芳嫂子(短篇小说)

上世纪某年代的儿童拾荒者(图网侵删)

1980年,又是秋天,西风瑟瑟,枯叶乱飞,阴雨连绵,惠芳家的前院墙倒了。不久,钦海带着半生的痴呆与病残,从炕上一跤摔下来,瞑瞑地闭上了他枯深的双眼,等到惠芳晚上回来的时候,惠芳分明地看到了钦海闭实的眼窝里溢着泪水的痕迹。

惠芳叫来两个已经长高了的儿子跪在钦海的身边,端了一盆水,拿着一条毛巾给钦海洗了脸,然后再拿过一把钝钝的剪刀,一点一点地替钦海剪去了头上的蓬乱的头发,再剪了长的很长的花白了的胡须,然后在一口破箱子里扯出她早就备好的衣服,替钦海从里到外换了,便带着儿子,关了门,连夜到村南一里外的公坟处,去冒雨刨了个深坑,又折身回来,揭起炕上的破席,让儿子帮着,把钦海卷起来。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一直流着泪,却始终没有哭。也不许两个儿子哭。

然后,他去北邻家,敲门,借了一辆架子车,带着儿子,三人把钦海抬上车子,拉到公坟,胡里抹几把钦海埋了。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坟,然后把铁锨一撂,双膝跪在泥地里,捂着个瘦黄的脸嚎啕起来:“啊,他爹啊!”

振国振华已经快跟惠芳一等高了,一起跪下,咬不住牙关,竟然也嚎啕大哭起来……

秋风打过,落叶翻飞,雨丝斜横。远处的战备公路上,有汽车的灯光在奔。

(2011/5/17晨4:37分;2011/5/17午改;2022/11/11晚改发)

(注:图网侵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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